布鞋情结 [复制链接]

每天早晨，我都穿着布鞋开始一天的工作，尤其是疫情防控居家学习足不出户的日子，穿着拖鞋“噼里啪啦”地不跟脚，就穿布鞋。就像小时候经常穿着母亲做的布鞋的样子，舒服。布鞋，学名千层底，很轻便，很结实，很温暖。那是世上最珍贵的鞋子，是一针一线缝制的，袼褙儿一层层铺好粘牢，然后一锥子一针纳鞋底缝制的。是母亲无数个夜里哼着眠歌，伴着油灯的杰作。以至于我今天即使非常想念，即使哭喊着，母亲都不会再给我做一双这样的布鞋了，还会奇怪地看着我：净想那些没用的东西。情景历历在目，想着有些难过，。

想起穿布鞋的日子，是最简单最干净的时光，是最清苦最寂寞的日子，也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，也是最富裕最温暖的日子，因为有母亲的陪伴，因为有母亲爱的呵护。

一到每年的农历十月，庄稼地里的活计基本上都完结了，北方进入了漫长达半年的猫冬的节奏。父亲们拾掇修理农具，积肥弄柴草，编筐窝篓。母亲那时就开始收拾旧衣物，拆洗干净，缝缝补补。剩余下来的布片儿，没大用的边角料就铺在桌子上，打好糨糊，一层层地铺上去，叫做打袼褙儿。大概四五层的样子，揭起来太阳底下晒干。然后画好鞋样，裁剪。又四五层的样子，就是鞋底。但是此时其结实程度，防摩擦能力，防寒能力还不足。下一道工序就是纳鞋底。母亲先搓细麻绳备用。万事俱备，零打碎敲的时间里，就开始做针线活——纳鞋底。这是一份需要气力的活，不吃饭是干不动的，身体不好，喉了气喘的人拽几趟就会大汗淋漓。我无数次看见母亲额头上细汗淋漓，我帮着母亲擦去额头上的汗水。母亲笑了，笑里，是好多双结实坚固耐用的鞋子。有邻居婶子爱说爱笑，爱串门，纳着鞋底，聊着天，一星管二，两不耽误。母亲的鞋底纳得紧密有力，其他人插不上手。纳鞋底，是庄户女人的日常，也是乡村女工的启蒙吧。无数个冬天里，母亲把日子缝在针脚里，缝在鞋子里。一个冬天母亲不知道要做多少双鞋，棉鞋，单鞋，每个人都准备得齐全。纳鞋底，做鞋，那是一个女人的心灵手巧，也算是能工巧匠吧。布鞋暖和，布鞋亲切，布鞋接地气，穿着布鞋就能感受到母亲的气息，感受到家的温馨，不论走多远，走多久，都能找到家。穿着布鞋，就不会忘记母亲。煤油灯下母亲纳着鞋底，做好鞋帮，比照每个孩子的脚。母亲天生就是一个裁缝，一个规划师，为孩子量身定做，鞋子和脚正合适。脚上穿着母亲的布鞋，心中藏着深深的母爱的温暖。

穿着母亲的千层底，踏踏实实走在土路上，早起上学，搂柴禾，打猪草，挖野菜，收割庄稼，御寒过冬。穿着母亲做的布鞋，跟脚，不拖沓，行走轻巧，做事麻利。

母亲的耳濡目染里，言传身教里，姐姐也会做鞋，打毛衣。姐成家后依然在每个冬天，在过年的时候给父母亲做棉鞋，单鞋，说布鞋防滑，不摔跤还保暖，胜过电视广告吹捧的“银发无忧”。我也穿过姐做的鞋，和妈做的几乎一模一样。到了城里不能上街穿了，在家里穿一穿，更有味道，更有感觉。仿佛亲人一般的温暖萦绕于心，格外珍惜。妹妹不会做鞋，甚至纳鞋底都没有过。时间就是这样断层，纳鞋底的事儿似乎戛然而止。生活中很多结束在不经意之中，布鞋至少也有百年时光吧。转身即是天涯。后来母亲年纪大了就不做鞋了，姐也不做了。偶尔做一双，就当是怀旧了。不做布鞋了，没有纳鞋底了，但我还是有一种深厚的布鞋情结。

偶尔看到鞋店里有卖布鞋，轻轻地撩拨起藏于心底的那份怀念，也会买回来几双在家里穿，过过瘾。

那时在乡村，人们大多是穿布鞋的。手工做的布鞋和买的鞋，在乡村是有着不同的文化的。布鞋体现着母亲的一种技艺，勤劳，贤淑，慈爱。买的鞋是需要钱的，是浪费的，是富人家的行为。做鞋子是节俭勤劳是会过日子是精打细算，是废物利用。不做鞋子或者买鞋子是母亲手很笨拙，不细致，不会过家。今天想来，一双鞋子也应该是母亲的一道考试题吧。

穿布鞋，脚不臭，养脚。胶鞋，烧脚，出汗，味道太重，就像中国足球队的脚，好看不中用。穿布鞋，轻巧，快捷，人勤快，脚步轻，总是想一路小跑的节奏。穿胶鞋，人懒散，走路缓慢，后来的运动鞋改良过后，不一样了，材质也轻，质量也好，远胜于布鞋，千层底。那时是很羡慕有一双运动鞋的，就像大回力，还是挺吸引眼球的，有市场的。

但是穿着布鞋，才能感觉到脚踩在地上的脚踏实地的踏实稳健，人才能不虚浮，走出坚实的脚步。这还不是任何一种品牌鞋子能够比拟的。所以今天的孩子鞋柜里鞋子多得是，但是有故事的鞋子却很寥寥。

布鞋也可以做成五眼鞋，穿鞋带装饰，那是母亲的心灵手巧。尤其是冬天的棉鞋，做得厚实，做得稍大一些，能够穿上厚袜子，在鞋里垫上毡垫，絮上取暖的毛和草。不防寒的鞋子，一段时间最多的是“懒汉鞋”，就是后来看到的“老北京布鞋”，脚穿进去，鞋跟一提就完事，抬腿走人。

乡村孩子没有运动鞋，就把布鞋当成了运动鞋，质量也可以抵挡一阵子。弟弟那时考体育，一年穿了八双布鞋，爹跟我说的时候，一定是在投诉弟弟学习不用功，玩心太重，心疼母亲的辛苦。但是我也能体会弟弟的那份拼搏劲儿。没有钱买鞋子，又要加班加点训练，总是不能光着脚丫。穿着布鞋破纪录，这也是一个让人骄傲而落泪的记录啊！

穿着布鞋，你才能真正的丈量出你脚下的土地的成色，你才能掂量出自己的斤两，你才能感觉到自己活得踏实稳健。

穿着布鞋，我就想起了那些漆黑的夜里，那些月光旖旎的晚上，如豆的灯光里，母亲的剪影，映在窗上，印在心里暖暖的……